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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從來不可能沒有事情發生,每個人之所以生活著都是因為有他獨特的生存價值和意義。】
                   ──摘自《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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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開放參觀的時間已經過了,孩子。」

我轉過頭去,一名女子穿著寬鬆長袍,在月色下更顯皮膚的細緻光滑,而那隨著海風飄揚的棕紅捲髮,如波浪般與海潮的聲音共鳴。
她沉穩的臉龐眨著眼,而開往北裂境的船自暴風港離開,從我們身旁駛過,隆隆響起的聲音訴說著船隻的威風與自信……

「還是,妳認識這個墓碑的主人?」她又問著,將視線朝船上模糊不清的面孔離開,對上我面前的簡單石碑。
我先是望了墓碑,再望向那些正逐漸遠去,並在不久的將來必須踏上北裂境土地的冒險者們,神情沒有多餘的波動。

「不認識。我只是覺得,這樣的滿月與這塊墓碑,很適合當作這艘船的背景而已。」我知道我說出來的話很沒禮貌,這與我往常所學到的禮儀課程內容完全不同,但今天我卻無法阻止自己。

沒想到她沒有生氣,只是瞇眼望著輝夜。
「進來坐坐吧……到這間燈塔的休息室。」隨後,她微笑。

我點點頭,拍了拍長袍後一躍而起,在燈塔光線即將跨過我的頭頂時踏入溫暖的塔室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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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叫做洛絲‧海根,是燈塔的其中一名看守人──我們都習慣稱她為「燈塔守」──我隨她來到燈塔的休息室內,才發現她的長髮並沒有想像中的柔順亮麗,一切都只是白女仕照耀下引起的錯覺而已。
再仔細看,她的髮絲略為粗糙凌亂,膚色也略深,但眼珠就和海洋一樣碧藍且深遂,這讓我對她很有好感。

「坐下吧,今晚輪到我看守,其他人都已經睡了。需要來杯茶嗎,小牧師?」她引領我坐上簡陋卻頗有質感的木椅,為我沖泡一壺花茶,四溢的香味讓我忍不住迅速的接了過來,以我習慣的優雅姿態啜飲,味道不差。

「我叫伊莉莎白……妳怎麼知道我是牧師?」其實這麼問根本就是廢話──我穿著潔白的高級布衣、並在腰間掛了一個精美卻毫無用途的小鎚,證明我屬於聖光之子。
「用飄浮術來的?我沒聽見船靠岸的聲音,除非妳從開往北裂境的船上跳下來。」她坐在我的對面,微笑的撐著頭;木桌旁的透明窗被風吹得格格作響,卻不會讓我們感到寒冷。

「是飄浮術。我聽說通往北裂境的航線已經確定了,船也已經開放航行,所以來港口看一看……當然是偷溜出來的。」我輕輕將陶杯放下,露出一貫微笑。「結果是很威風,但依舊令人失望。」
「有妳認識的人在船上?」洛絲偏頭,幾撮髮絲飄落到桌上,像散開的紅浪花。

我搖搖頭,朝她再次拋出笑容。
「……好吧,妳要跟我去塔頂看看嗎?」她配合的轉移話題,我也很樂意的接受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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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當洛絲在塔頂檢查燈室是否良好運作的同時,我就跟在塔室的螺旋梯底下與她閒聊;我才得知休息室旁的墓碑是她的父親在那兒沉眠,而另外也在這裡工作的燈塔守,全是她的兄長與姐妹。
「所以妳們一家人都住在這裡?」我詫異的問著,很難想像他們擠在這裡生活的感覺。

「是啊,為了確保燈塔運作的正常,我們全天都得輪班值勤檢查。」洛絲從塔頂走下來,和我一起離開窄小的塔室。「發電機狀況很好,或許今晚我與那些船隻們都不用擔心了。」
「真是驚人,每天晚上要負責的事只有這些,又幾乎無法離開燈塔?妳怎麼能忍受這種事?」我眨眨眼,這種日覆一日的孤寂是多麼絕望的生活啊!

「海根、海根,以海為根……大家常說這座燈塔是『白色的監獄』,我的家人也不例外。」意外的,洛絲的笑容甜美極了,「他們都說,這佇立於山巔海角的白色燈塔,是一種永恆孤獨的象徵。」
「我承認,光是每天都看一樣的海景就已經令人想吐了。」我再次不禮貌的發言,可是洛絲卻忍不住大笑了,我才發覺她對於我而言是個多麼鮮明的存在,自然、溫柔並包容著我的一切。

「可是對我而言,這片海洋永遠不曾讓我膩過──世界一直都在改變,欣賞那份微小卻真實存在的變化,也是件讓人感到平靜的趣事。」然後她打開窗,倚在窗口前吹著微寒的風,有那麼一瞬間,我從她身上體會到與聖光相同的純粹與聖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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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……我一直覺得我的日子百般無聊,每天重覆著一樣的訓練、唱著同樣的聖歌、看著同樣的面孔,重覆、重覆再重覆。」靜默之後,我終於說出來了,捧著冷掉的花茶,我突然覺得非說出來不可,我只能對她說了。

果然,洛絲靜靜的聽著,以溫和的眼神鼓勵我說下去。

「那些人的時間表將妳人生的每個日子都安排妥當,沒有一絲空閒或讓妳覺得可以自由掌握的時刻,『照著作,妳就能擁有更好的未來』……所有人都用這個藉口來磨耗我的青春,但我只是個未成年的女孩啊!」我突然發覺我正將我所有的苦悶一股腦的傾倒出來,或許今後的人生將不會讓我再遇到這樣的人,讓我突破以往虛假的軀殼,對自己的心坦露誠實。

「我恨透了這樣的人生!我只覺得我每天都在作重覆的事,好像日子根本沒有前進過……直到我的父親、是的,他和其他夥伴前往北裂境後,我才終於給自己一個藉口逃離這迴圈的地獄……」我垂下了頭,手中的茶杯終於無法緊握,當我趕緊將茶杯放下後,才發現我眼中的淚水滴入了花茶中。

「伊莉莎白……」
「於是就在剛才,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渴望有多麼愚蠢!我渴望我的人生能夠改變,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……他會死的,他不會回來的──天啊,該死的聖光!」我哀號一聲,整個人重重倒在桌上痛哭,茶杯與桌子也因震動發出極大聲響。

「好孩子!好孩子……」洛絲緊緊摟住了我,那份屬於洛絲獨有的陌生香味讓我鬆懈下來,在她的懷中縱聲大哭,雙手狠狠揪著她的領口,讓淚水流盡的暈眩佔滿我所有思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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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長的夜令我在哭泣過後倍感疲累,我終於得以冷靜下來,和洛絲道歉我的失態。
「我真傻……父親是那麼的強悍,怎麼可能說死就死……」我抽著鼻子,以手帕遮住我發紅的鼻頭,讓洛絲再為我倒了杯暖茶。

「是啊,喝杯暖茶,然後在這裡好好的睡上一覺,我相信這是妳現在最該做的事。」她從櫃子中找出幾條毛毯,披在我的肩上。
「不,如果照日程表來看的話,現在的我應該在床褟前跪下,然後默唸聖光的禱詞。」我掩嘴笑了起來,感受花茶帶來的溫暖。

「管他呢?沒有這些妳依然是個優秀的牧師。」洛絲聳聳肩。
「真的?」我挑眉。
「當妳用飄浮術來這裡的途中,有跌到海裡過嗎?」她別有深意的微笑,我便明白了。

搖頭,然後我們默契的大笑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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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後,又一艘船從暴風港駛離了。
我和洛絲透過窗看著外頭的船隻,在月色下別顯孤單滄涼,我不認為那只是我個人的偏頗想法,沒有人會因為搭上這艘華麗船隻而興奮狂歡的。

「呀,這景色讓我很想唱歌。」洛絲手撐著頭,臉上又帶點天真。

她輕哼著簡單的旋律,我立刻聯想起那樣的畫面──簡陋的木舟中,洛絲躺著並仰望月光,悠閒自在,讓自己成為海洋及天空的部份,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,就只是這樣的存在著──


直到永恆。






(完。)



(我果然適合短篇=3=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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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亮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